今天，成辉没来上学，班主任的说法是生病请假。放学后，瑜思就打电话给他，慰问一下。
“成辉，你身体怎么样？”
“嗯，还好。”
电话里传来消沉怪异的声音，感觉不是瑜思听惯的声音。瑜思一边在心里将其解释为生病造成的，一边关心地问道：“那么我来看望一下你吧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
“真的不用吗？我可以买些粥给你呀。”
“都说不用了。”
成辉挂掉了电话。成辉冷淡的反应，让瑜思感觉就像是一盘冷水泼在身上，心情瞬间就低落下来。瑜思望着手机，思索着要不要再打一次，但很快她就作罢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成辉都没有上学。她打电话给成辉。一开始，他是会接电话，忽悠她一下的。但打了几次后，他说了句，“不要在电话给我了”。之后，他就不再接她电话了。对此，瑜思是既迷惑，又担心。她向其他人打听了他的情况，但发现根本没有人了解的情况比她还多。于是，瑜思决定放学后，亲自去找他。
瑜思来到了成辉的家门前，她按下门铃。单调的电子音从门后传来。当电子音结束后，门还是没有打开。瑜思又按了一下，铃声结束后门还是没有打开。
“不在家吗？”
瑜思又按了一下门铃。正当她要放弃之时，门悄悄地打开了，露出一条缝。瑜思吓了一条，从那条门缝里能看到一颗充血的眼球在瞪着自己。
“成辉？”
“嗯，你为什么来了？”
声音还是如此冷淡低沉。视线带来的压迫感更是让瑜思萎缩起来。
“我是来看情况的。”
“我很好。”
“那为什么不上学呀？”
成辉顿了顿，说：“这不关你事呀。”
“但是我······”
瑜思顿时语塞，脑袋不断地运作，寻找要说的话，但都徒劳无功。面对成辉冷冷的视线，她低头焦急起来，活像是被蛇盯着的青蛙。一会儿后，成辉可奈何地说：“进来吧，下次不要再来了。”
话语刚落，门口就完全打开。瑜思小心地把自行车推进去放好。她走进客厅，随即一股刺激的油漆味扑面而来。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成辉说是在刷油漆，难道现在还没刷完吗？瑜思不免感到疑惑，但她此时问不出口。
“我去倒茶，坐着不要乱动。”成辉丢下这句话后，就前往厨房。从成辉身上散发的，莫名的压迫感解放出来，瑜思顿时放松了下来。她环顾四周，在印象中大厅的布局没有什么变化。她的视线随即落到了大厅角落处的柜子上，上面放着一本古老的书籍。
瑜思想起了上次老道士跟她讲的话，“逝去之物无法挽回，沉迷之人会被过去的亡魂纠缠，无法逃出这个诅咒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”。她心里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，她走过去，把书拿起，随意地翻开。古旧发黄的书页“沙沙”地翻动，然后自然而然地在某处停下。瑜思吃了一惊，在停下的地方，书页被人暴力地撕破，残缺的纸碎还残留在书上。
她前后看了看，发现被撕下的地方刚好是“鹏游蝶梦”那一章节。突然，在心里某处一种怪异感涌了上来，心“噗通噗通”慢慢地加快。正当瑜思百思不得其解时，成辉冷淡的声音传来，“你在干什么呀？”
“呃？”
瑜思回过头，成辉已经近在眼前。瑜思慌张起来，她望了望书，结巴地说道：“没什么，只是好奇这本书为什么后面被撕掉而已。”
瑜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。对此，成辉一手把书抢过来，冷淡地说：“这不关你的事。”
瑜思身体抖了抖，但她鼓起勇气地说：“成辉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呀？”
听到这话后，成辉突然就变得毛躁起来。他一把抓住瑜思的手，把她拉到天井。压低声音说：“你真烦人呀。你还是给我离开吧。”
“不要呢。”
瑜思挣扎着，但她完全奈何不了成辉有力的臂弯。成辉把门打开，他先把瑜思的自行车推到外面，然后把瑜思往外推。
“等下呀，不要这样呀。”
成辉铁青着脸，硬生生地将她推到门外，然后“嘭”的一声，将门关上。瑜思猛拍门口，呼喊成辉，但门内完全没有反应。
“真是的，真讨厌呀！”瑜思带着哭腔喊了出来。
她感到委屈极了，眼睛都湿润起来。这时附近响起了陌生的声音，“小姑娘发生什么了？”
她心里一惊，急忙望向声源处。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成年人，手里还牵着一条狗狗。瑜思把脸背过去，用手背使劲地擦拭眼角，难为情地说：“没什么。”
“你认识那家里面的那小子？”
瑜思没有说话。他继续说道：“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和那小子有来往。”
“呃，为什么？”
“这小子原来也养了一条狗。”
瑜思想起了在天井里确实有一处貌似是给狗住的地方。
“我呀，亲眼看到他用铁链将他的狗勒死。”那人生气地说道，“所以你不要和那混蛋来往了。”
说完这话后，那男人就牵着狗狗离开了。瑜思感到很愕然，刚刚的委屈都被驱散了。如果是之前，她肯定是不会相信的，但她现在却难以置信地对这话没有疑问。她望向成辉家的二层，那里有一个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口。她望向那窗口，感觉成辉就在那窗帘之后。一会儿之后，瑜思咽了一口吐沫，坐上自行车，灰溜溜地离开了。
目送瑜思离开后，躲在窗帘之后的成辉，把窗帘上的一条小缝隙掩上。这时背后传来了棉艳的声音，“她走了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那女人真烦人呢，总是纠缠着你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有我就可以，不需要其他人。”
“如果她再来怎么办？”
“那就，”棉艳从后面抱住成辉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，“把她留下来吧。”
某一天，瑜思来到成辉的家门前。她有点紧张，双手交握在腹前。她望着门口好一会儿，才鼓起勇气去按门铃。单调的电子声在耳边回响，她想着成辉是不会开门的。但不久，门口处传来了开锁声。瑜思喜出望外，但门并没有被完全打开，和上次一样只露出一条缝隙。瑜思望向那条缝隙，没有看到成辉。
瑜思感到迷惑，站在门外等。一会儿后，门口处没有发生变化。她鼓起勇气，推门进去。她没有在天井看到成辉，来到昏暗的大厅里，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。她呼唤他的名字，但声音淹没在黑暗里。在这昏暗的地方里，一种可怕的感觉爬上的她身体，沿着脊椎而上。她在墙面寻找开关，当找到开关后，她索性全部都打开。但大厅里一点反应都没有。她重复按了一遍，大厅的昏暗依旧没有散去。她渐渐由紧张转换成恐惧。
这时楼上传来了响声。瑜思身体一抖，然后她向着楼梯口喊话：“成辉，是你吗？”
楼上没有回应。瑜思只好鼓起勇气来到楼梯口，那里和大厅一样被昏暗笼罩着。她几乎看不到阶梯。瑜思鼓起勇气，扶住扶手，一步一步地往上爬，来到二层。在黑暗之中，她看到一个房间的门口打开了，便走了过去。
瑜思走进房间，看到一个人正背对着她站在房间中央。瑜思的心跳“噗通噗通”越跳越快。她双手交握在胸前，轻声问道：“成辉，是你吗？”
对方没有回应。瑜思往前迈出半步路，然后再迈出半步，一点一点地靠近他。瑜思又呼唤了一遍，对方同样没有反应。她慢慢伸出手，轻触了他的肩膀。突然，就像断线的人偶，他倒在了地上，发出夸张的声响。瑜思吓得跳了一下。看着倒在地上的成辉，她赶紧蹲下，一边叫着他的名字，一边把他翻开。然后她更是被吓了一跳。成辉的双眼瞪得大大，像是浑浊的玻璃珠子，嘴巴不自然地张开。
瑜思心就像被塞住般，手脚瞬间变得冰冷。她把手放在他的鼻孔下，但什么也没感觉到。她的心被冻结了。接着她把手放在他的胸口，寻找那一丁点的鼓动，同时拼命呼唤他的名字。但他就像条破布，一点动静都没有。瑜思的声音逐渐嘶哑起来。突然，瑜思的头部产生剧烈的疼，视线开始模糊。但她仍一手捂住头部，一手继续摇晃着成辉。
头疼渐渐大了起来，她的脸因疼痛扭曲，感官开始不听使唤。但神奇的是，在剧疼的浪潮中，她似乎感到有人站在她身后。她望向身后，然后眯细的眼前瞬间因惊讶而被撑开。一团留着长发的黑色人影正站在她身后，咧起不可思议的大嘴。惊讶压过痛觉，瑜思瞬间什么也感觉不到，连疼痛也是。下一瞬间，它就扑了过来，将瑜思压在地上。它掐着瑜思的脖子，使得她喘不过气来。瑜思抓住它的双手反抗，她感到自己就像在抓着冰块，它的双手异常的冰冷。
那股力道异常巨大，瑜思根本奈何不了它。瑜思感觉脖子要被拗断，胸口很难受。她拼命挣扎，使劲全力呼吸，但一丁点空气也没有进入身体。不久，头脑逐渐变得空白，四肢也失去了力量。她的身体已经无法抗拒，只能任由它摆布。瑜思的意识在痛苦中中断了。
······
“哈哈哈······”
瑜思坐在床上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她下意识地摸向脖子，往四周张望。这里是她的房间，而房间里一点异样都没有。她松了一口气，随后整个人倒在床上。她全身都是汗水，沾着汗水的衣服粘在皮肤上使她不太舒服。呼吸渐渐地平稳下来后，她回想起梦里的内容，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加速起来。她想起了成辉，昨天他那暴躁的模样与梦里凄惨的模样重叠起来。心就像被揪着，不安的感觉从胸口扩散。结果他整晚都睡不好。
早上醒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，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，睡意还很浓厚。她迷迷糊糊地刷牙洗脸，然后趴在梳妆台前小憩。一会儿后，她睁开蒙眬的眼睛。眼角处是一个相框，上面是小时候，她与她姐姐的合照。她想起了失去姐姐后，她熬过来的那段艰难的日子。她又想起了成辉的事，有现实里的，也有梦里的。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后，她抬起了头，决定下午再去找他。
午睡后，瑜思整理好后，便出发。出发前，母亲好奇地问她去哪，而她只说了去朋友那。一段时间后，她来到了成辉家门前。她按下门铃，单调的电子声在耳边回响。没有反应，她又按了一下。直到她按了三下后，门口才有了反应，传来开锁的声音。门口被打开，但只露出一条门缝。而且从那条门缝里，瑜思看不到人影。
瞬间，一股熟悉的感觉袭上来，那个噩梦又在她脑里重现。瑜思咽了一口吐沫，一边想着“不要担心，不要担心”，一边小心地将门轻轻地推开，然后踏进屋里。她来到天井中央，这时才想起要把自行车推到屋里。她转身，然后她看到门边站着一个人。一瞬间，眼前一黑，意识中断了。
晚上六点过后，陈叶凡下班开车回家。手机响了起来，他发现是瑜思的母亲打来的，便接起电话。
“阿凡，小思不见了！”
“什么？！你说清楚一点。”
叶凡是当警察的，所以及时保持了镇静。他把事情问清楚后，说了一句“不要担心，我会找他的”，就把电话挂断。当叶凡听到瑜思的母亲说她去了“朋友家”，他就想起了成辉。虽然不确定也没根据，但他还是前往了那已经许久没去过的老城区。
他来到了成辉家门前。多年的经验让他冷静了下来，他没有急着敲成辉的门，而是把注意放到了放在门边的垃圾袋上。像这种老城区，居民的垃圾都是扔在门口附件，让环卫工人经过时收走的。
叶凡蹲下身子，小心地翻找起来。很快，他就在里面翻到了一瓶白色的塑料瓶子，还闻到一股刺激的气味。他拿起瓶子，看了下标签，表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。他“咻”地站起来，拨起电话。电话通了后，他马上说道：“快点过来，有门要你开呀！”
不一会儿，叶凡的同事就赶来了。他虽想问几句，但一看叶凡的焦急脸，便闭上嘴巴，利索地拿起工具将门解开。接着叶凡和同事协调好。同事先把门打开，叶凡在冲进去，并警惕周围。他跑进大厅，和上次一样，闻道一股刺激的味道。他迅速地搜索一层，没发现状况后后，便走上楼梯。
这个楼梯建造得不怎么样，有的阶梯高低不齐，走在上面要多加小心。但叶凡还是一脚跨过三层阶梯，火速上楼。他刚一踏上二层，脚步还没站稳，阴影里突然就窜出一个黑影。一个锤子向着叶凡的太阳穴扫了过去。
警察危险的经历让叶凡在这突发状况及时作出了反应。他头部迅速往侧后躲，使得锤子坚硬的钢铁只擦到了他的额头。部分皮被打掉，热血流了出来，冲击的余波传到他的脑部各处，甚至传到了牙齿上。他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，身体不受控制，开始往后倾倒。这时同事拥了上来，从后面顶住了他。
“叶凡！”
一声大喊唤醒了叶凡。他迅速往前倾，稳住了脚步。这时黑影继续把锤子挥了过来。叶凡迅速地抓住对方的手腕，阻挡了他的攻击。对方想把手抽回，但叶凡手掌用力一扭，扭转对方的手腕，使其难以发力。叶凡往前踏出一步，绕到他身后，将他的手腕拉到其背后。接着叶凡将他用力按到墙壁上，将其制止住。虽然他像穷途末路的野兽，不断地挣扎，但都无法从叶凡的臂弯中挣脱。
同事也靠了过来，叶凡喊道：“快看看他的房间里！”
同事点了点头，迅速跑向成辉的房间。接着，同事略带慌乱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，“叶凡！快过来看看！”
叶凡顿时心里一紧，心里祈祷着不要出现最糟糕的状况。由于他没戴手铐，只能拽着成辉，一起到房间里。他一进房间，顿时就明白整个事件到底发生了什么了。在成辉的房间里，有一个冰柜，而高棉艳的尸体就放在里面。在叶凡手中的自然是已经发狂的柳成辉。
叶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他恍然大悟，自言自语起来，“哦，原来那些油漆是为了掩盖尸体腐臭味。那么说上次只是他转移了地点而已。”
他咽了一口吐沫，对着成辉发出即哀伤，又冷淡的声音。
“你为什么要把她的尸体藏在这里呀？”
“她还没死，我造出了药物，将她复活了！”成辉喊道。
“你在说什么鬼话呀？”叶凡感到难以置信。
“是真的，你看她的脸色，还和死前一样！”
同事往冰柜里瞄一瞄，一脸严峻地向叶凡摇了摇头。叶凡气涌了上来，他拽着叶凡，把他贴到冰柜上，愤怒地说道：“你发疯了吗？和死前一样？尸体都已经腐败了，皮都开烂了！你以为用甲醛泡她，尸体会维持原样吗？”
“她真的活了过来的！”成辉开始嘶吼道，像是一个不想承认错误的孩子。
“那你就叫醒她试试！”
叶凡不耐烦又愤怒地将成辉甩到地上。成辉连滚带爬地来到冰柜边，呼唤他的爱人。
“棉艳快点起来呀，快点起来呀·····”成辉开始泣不成声。
这时他听到棉艳那可爱的声响，“怎么了？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成辉的喜悦之情，如山洪暴发般涌了上来。他对叶凡喊道：“看吧，我说得没错吧。”
“你在干什么？”叶凡冷冷地说道，他被惊呆了，“你自言自语干什么呀？”
“不对，刚刚棉艳说话了！”
“你疯了吗？她哪有说话，一直都是你在说话而已。”
叶凡的愤怒到了顶点，他提起成辉，将他按到墙壁上，对他吼道：“一直都是你在说话而已。她根本就没复活过，这一切都是你的幻觉！小思在哪里呀？”
叶凡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，同事感觉事情不太妙，抓住了叶凡的手臂，劝谏道：“叶凡，冷静下来好不好？对方是未成年人呀。”
被这么一说，叶凡稍微冷静了点，双手的力道变轻了。这时成辉双眼发直，嘴巴一边颤抖，一边念道“这都不是真的，这都不是真的，这都不是真的······”
突然，他头部传来了炸裂般的疼，就像头盖骨要裂开，鲜血要喷涌而出。他双手死死地按住脑袋，脸部扭曲，嘴里发出呻吟。叶凡感觉事情不妙，松开了手。成辉就整个人都倒在地上，痛苦地蜷缩。
“他是甲醛中毒吧？这里又不通风，整个房间都是甲醛。”同事冷静地判断道，并掏出手机拨打救护车。
“那么小思在哪呀？”
他望向叶凡，但成辉已经痛苦得扭曲成一团。他只好跑出房间，到其他地方搜索。他打开主卧的门跑了进去，然后他看到瑜思嘴巴被堵住，手脚被捆绑，倒在床上。叶凡心情稍微松了下来，然后他跑到她身边呼唤她。
“喂！小思，你醒醒！”
叶凡摇了几下后，瑜思的眼睛就半睁开来。叶凡拿掉堵住她嘴巴的布条，问道：“你没事吧？”
瑜思看到叶凡的脸顿时就清醒了过来，一边点头，一边叫着“哥哥”。
“我马上帮你解绑。”
叶凡利索地将绳索解开，然后一把抱住了她，同时安慰道：“没事的，已经没事的······”
她也抱住叶凡，都快要哭起来。等心情缓了下来后，她问道：“叶凡哥哥，成辉他呢？”
“已经被我抓住了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瑜思心里很复杂，既不感到开心，也不感到伤心。她闭上了眼睛，想起了被抓住时，成辉在她身边不断重复的一句话，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······”
不久，救护车来到了。成辉被送去医院，棉艳的尸体也是。这件失踪案就以这种悲剧的形式结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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